飛機穿過濃濃的霾霧，窗外的景物一點一點變大，最後輪子終于重重地吻上大地。這闊别四個月的祖國大地。機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。

北京，我回來了。閉上眼，彼得堡的一切仿佛仍曆曆在目，但又如此遙不可及，就像是做了一場童話般五彩斑斓的夢……

感謝北航為我們提供這次赴俄交流學習的機會。2016年9月中旬，我初到俄羅斯。彼得堡！聖彼得堡！這座城市的名字以前隻是出現在教科書的課文中，彼時那些美輪美奂的插圖就令我心馳神往，大二參加演講比賽時我更是以聖彼得堡為主題進行演講。彼得堡，如今，我終于來尋你了！我既懷着首次出國的興奮，又帶着些許的緊張。學校派了一名學中文的學生前來接我們，出租車上，我扒着車窗，看日落晚霞的一抹粉紅，看街邊裝飾好看的商鋪，看川流不息的車流……眼裡的一切都新鮮多姿，心裡隐隐充滿了對新生活的美好期待。

聖彼得堡果然美得不真實。當昔日印在書上的那些美麗畫面突然成真，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眼前時，就像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擊中，整個人都在幸福地顫栗着。無論是夢幻如畫的自然風光，還是童話城堡般的俄式建築，随手一拍皆美圖。同學開玩笑說，在彼得堡拍的照片足夠發一年朋友圈了。我們在皇村賞滿地黃葉，在夏宮看參孫噴泉，在冬宮歎皇家珍寶，在彼得保羅要塞聞隆隆炮鳴，在伊薩基耶夫斯基教堂俯瞰城市全景，在涅瓦河畔守夜半開橋……到處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迹，到處都倒映着我們的身影，到處都回蕩着我們的歡笑。

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，在這樣美好的國度下孕育出來的人民也格外純樸、善良。講真，來俄羅斯之前，還是比較憂心安全問題的。畢竟聽過許多關于光頭黨、暴亂的傳聞，想象中夜幕下的城市裡遊蕩着醉熏熏的酒鬼和鬼鬼祟祟的小偷。事實上并非如此，我所見的俄羅斯優雅安逸、歡樂祥和一片：神色匆匆的上班族、活力四射的青少年，地鐵裡大家都在安安靜靜地看書，鮮有嘈雜喧嘩，就連彈唱賣藝的藝術家們、偶爾的推銷商販們也都穿着幹淨、姿态優雅，不會讓人産生厭煩之感；公園裡年輕的父母們推着嬰兒車，微言軟語，其樂融融；街上時常走來一對老夫妻，耄耋之年，白發蒼蒼，卻穿戴整潔，精神矍铄，相伴而行；入夜，涅瓦大街熙熙攘攘，人來人往，無論是年青的小情侶，還是抱着小娃娃的三口之家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樂；小酒館裡三兩好友大叔頻頻碰杯，不時傳來爽朗的憨笑聲……這一幕幕溫馨的畫面都牢牢印在我腦海裡，每每回想起，都像是喝上一口陳年老酒，一陣暖流戳在心窩子裡，整個人都幸福地似醉了。

童話裡的主人公往往都是要曆經九九八十一難的。對于第一次出國的我來說，這當頭大難就是語言。雖然是學了五年俄語的專業生，聽力和口語依然是薄弱項。第一個月裡，我基本處于要麼聽不太懂一臉蒙逼，要麼好不容易聽懂了卻答不上來尴尬焦灼的狀态中。其實這是很多中國留學生的通病。國内的俄語教學主攻語法，聽力和口語都忽視了，導緻中國留學生聽說能力偏弱。反觀我們班上其他國家的留學生，雖然語法拿捏的并不完全準确，會出現一些語病，但是日常和老師、俄羅斯人交流完全無障礙。這也是為什麼，剛來班上上課的時候，我誤以為他們都是俄羅斯本國人的原因。想要多多練習聽說能力，就要廣交俄羅斯朋友。機緣巧合之下，我被安排到與兩個俄羅斯人同宿舍。起初我還忐忑不安，怕和她們相處不好。相熟起來才發現兩個俄羅斯妹子非常可愛，我們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。謝尼娅活潑熱情，總愛找我聊天，塞給我一大堆俄羅斯小吃；申奈則性子安靜沉穩些，是個看劇達人，常常向我推薦好看的劇集，還借我俄語小說看。我也向她們分享中國的月餅、茶葉，給她們講中國的趣事，邀請她們品嘗我的廚藝，甚至在謝尼娅和男朋友吵架時幫她解決情感問題……

我們所在的班級由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組成，大家俄語程度不一，因此學校為我們安排的必修課程都是比較基礎的語法課、國情課。雖然這些課程在國内已經修過，但你會發現，俄羅斯老師的教學方法與中國老師的側重完全不同，與同學們的互動也更多更頻繁。國情課上我們更深入地了解了聖彼得堡名勝、教堂的曆史，甚至小到街道名稱的由來。因此我在遊覽這座城市的時候，會覺得每一處都更親切更有内涵了。除了這些課，我們還去蹭語言學的專業課聽。教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，蓄着花白的胡須，架着一副金邊眼鏡，完全符合想象中俄羅斯大師的形象。老教授嗓子不大好，講話聲調不高，同學們也都體貼地坐在教室靠前的位置。由于教授對象都是俄羅斯學生，教授語速很快，專業詞彙又多，對于我來說跟下來難免有些吃力，多虧有俄羅斯朋友的幫助，參考他們的筆記，我的俄語水平也有了一個飛躍。

這裡還記錄着自己無數個難忘的“第一次”：第一次被鎖在房間裡情急下跳窗逃生的心悸；第一次一個人輾轉在異國人來人往的街頭的興奮；第一次去劇院聽新年音樂會沉浸在鋼琴家精湛技藝中的陶醉……

如今，我還尚未适應出門就要戴着“防毒面具”，時差也沒有倒好，到了下午就開始犯困，吃面包的時候還是想習慣性地蘸點酸奶油，聽到别人打噴嚏總想回一句“祝你健康”（Будь здоров(а)!）……它們都在提示我，彼得堡的一切雖如童話，卻并不是夢呢。

生活仍要繼續，論文、工作都在前方等着我。唯有每每午夜夢轉千回時，依然是涅瓦河畔美麗的童話鎮，天高雲淡，清風微拂。

文/2015級俄語系研究生 陸秋羽